想去常春藤读书有多难？

 密歇根大学的研究显示，美国孩子平均每周的家庭作业时间，已经从1981年的2小时38分钟上升到2004年的3小时58分钟。2007年国家教育统计中心的数据显示，九年级到十二年级学生每周的平均家庭作业达6.8小时。

    美国孩子的家庭作业为什么越来越多？杜克大学教育学教授HarrisCooper的 《家庭作业战争》一书解释说，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，苏联卫星上天给美国 带来了深重的危机感，觉得自己科技落后，家庭作业开始增多。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，也正是以孩子为中心的自尊主义运动（即教育的主要使命之一就是强化孩子的 自尊心）崛起之时，教育界和家长强调的是给孩子减压，作业量减少。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，全球化竞争愈演愈烈，美国人又担心自己落后，孩子们的作业量再度增 加。

    这种笼统的解释，几乎忽视了升学竞争的升温及其背后的制度性原因。战后美国高等教育急剧扩张，目前各种大学有四千多所，另外 还有许多训练有素的博士找不到教职。以现有的大学满足高等教育的需求绰绰有余，即便供不应求，也有足够的人才资源建立更多大学。问题是，以常春藤为代表的 一流大学就那么几所，规模有限。这些学校的毕业生，日后成功的比例最高。想上大学的人越多，这些学校的门槛就越高。升学竞争往往是冲着这类大学去的。

    在上世纪五十年代，常春藤名校纷纷借助SAT等标准化考试录取学生。而在此之前，这些学校基本上还是富家子弟的俱乐部，有钱就能上。到上世纪六十年代，通过考试择优录取的原则渐渐成了主流。这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升学竞争。到上世纪七十年代，男女同校的原则确立。女性的涌入，意味着一些名校给男生留的名额几乎少 了一半，自然激化了升学战。另外，少数族裔通过种族平权等政策进入一流大学，也占了相当的比例。

    也许更为重要的，是移民子弟的竞争力。1965年美国修改了移民法案，大量移民开始涌入。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美国大量吸收来自亚洲的移民。他们的子弟在学校里表现特别优异。我们家附 近有一个镇，最近十年亚裔人口猛涨，已经接近总人口的20%，那个学区的排名，也随着亚裔子弟的成绩扶摇直上，跃居麻省顶尖的层级。一些白人家长抱怨：我 们家的孩子，如果在过去至少是排名第四第五的学生，现在亚裔孩子来了，他只能排到第四十几位。亚裔孩子的表现，在白人中引起了相当的恐慌，觉得不急起直追 不行。我女儿在学校里，属于功课比较好的。一位白人家长告诫自己的孩子，必须死盯着她和另外一位华裔女孩，决不能落后。

    应该说， 亚裔移民子弟给美国孩子和家长造成的危机意识，开始还局限于少部分重视教育的中高产阶层。特别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知识经济的崛起，使这个阶层越来越意识到 知识回报的丰厚。但是，至少在2007年开始的经济危机以前，美国的一般老百姓还是相当自足的。比如，在2006年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主办的针对15岁 孩子的国际学业能力测试（PISA）中，美国学生的数学和科学成绩分别排在第25和第24，几乎在发达国家中垫底，甚至不如匈牙利、波兰等国。但是，在问 起参加测试的学生自我感觉时，美国学生自以为天下第一的比例最高。那时我曾在大学的课堂里问学生：为什么美国学生的表现往往比不上外国学生？当时班里的学 生几乎被激怒，很多人难以相信我竟敢如此说话，他们大概一辈子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评论。

    但是，经济危机后，美国人这种自以为是的心气被打掉了。我最近几年在课堂上大谈美国学生素质差，不仅遇不到反对的声音，而且往往唤起许多共鸣和自嘲。也正是在最近几年，美国学生在PISA测试中的 糟糕表现不断被媒体报道。还有评论指出，美国学生的成绩如果能够赶上加拿大学生，GDP就会上升20%，当今美国面临的各种经济和财政危机就会烟消云散。 如今，美国走向衰落甚至破产几乎成为媒体的主旋律，落后意识从少数中高产阶层向全民迅速渗透，教育危机成为国家危机。加上《不让一个孩子落后》等法案的通过，强化了对学生和老师的种种测试，这就使得孩子们的作业越来越多。

（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）